母親節肥皂劇

(本文寫於兒子十四歲，女兒十歲時)

身為ㄧ位每年不必面對考績壓力，賞功罰罪制度和擔心尾牙被雞頭瞪的無償員工，母親節對我來說， 不是翹腳等孩子送卡片鮮花的美好時刻，而是ㄧ年ㄧ度我給自己績效審查 (performance review) 的日子。

孩子漸漸長大，產業類型改變，我的工作也漸漸從勞力型轉為勞心型。說真的，育兒就像種樹：「十年之計，莫如樹木；終身之計，莫如樹人」，植樹工作永無止境。小樹苗初期需要不停的灌溉修剪，成型後需要支架輔助長高長直，之後給予適當的陽光、水份加以週期性的施肥驅蟲，其餘的，就是讓他們自由發展。至於該開甚麼花，該結甚麼果, 都是播種前就已命定，不需也不能強求；教育孩子們何嘗不是此法? 然而母親的職責重要，在於無形的淺移默化，樹人的培育不是餐餐豐盛，衣食無缺而已。

身邊很多朋友同學，可以身兼二職，當職業婦女的同時也能把媽媽的角色扮演得很好。我天生魯鈍，無法一心二用，只能在兩個選擇中擇一，傾心全力的做好ㄧ件事。

【某母親節早晨】

阿爸不在家，兄妹倆決定靠自己大展身手弄頓營養美味的 brunch 幫阿木慶祝母親節。兩人昨晚討論半天，分工合作，誰該弄甚麼都講好，還囑咐阿木明早在房間歇著別下樓，他們弄好了會端上來。阿木滿心歡喜，幻想著軟嫩的歐姆蛋配吐司，冒著熱氣的香醇咖啡和鮮榨橘子汁，是以雖然一早五點多就醒來，仍然乖乖躺在床上等人伺候。

等到七點，總算聽到動靜，雖然昨晚告訴兩傻兄妹不要太早起，阿木可以忍到十點沒問題，但聽見有人迫不及待下樓煮飯，心中仍暗暗竊笑。

阿木起身洗澡，打扮一下準備享受皇太后級的榮寵，不料頭髮才上泡沫，就聽到樓下警報器瘋狂作響!!

衝出淋浴室，阿木三步併作兩步跑下樓 (是的有記得穿衣服)，慌亂中一腳踩空，跌了個七暈八素，爬起來ㄧ看，兒子執掌的鍋子黑煙四起 (登愣)。阿木百思不解，走近一瞧，只見鍋中蘑菇洋蔥火腿已呈半焦狀，阿木眉頭一皺，低聲說道：「火太大了，關小一點」，順手鏟兩下後把警報器給拔了，又退回幕後樓上揉揉摔疼的卡稱和後背。

回浴室吹好頭髮，想說應該沒問題了可以坐回床上等，不料左盼右盼還不見人送飯菜上樓，決定下樓檢查，只見兒子在和鍋中的蛋皮搏鬥，蛋液全黏在鍋上了根本無法翻動。鐵雄責怪自己牛奶加太多，太水了…. 阿木 (終於) 忍不住搶過鍋鏟，從鍋沿開始往中間鏟，心中一邊嘀咕，這小子是太早起床腦筋不清楚還是怎樣，歐姆蛋做過那麼多次了，沒見過他這麼失敗。

一邊還要循循善誘，機會教育：「兒子，你油下鍋要等燒熱後輪著鍋子繞ㄧ圈，蛋才不會黏在鍋子邊緣。」兒子居然說：「我 沒 有 用 油」，天呀!!! ㄧ切的懷疑都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釋，洋蔥磨菇火腿會燒焦，不是沒有原因的，煎蛋皮沒有加油潤鍋，你以為自己是 Ramsay 再世咩?? 阿木當場 暴走 獅吼: 「為什麼沒有用油?????」

兒子說：「我找不到油在哪」。

阿木ㄧ聽 更火，「找不到你不會問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?」

兒子膽怯: 「我不敢吵你」。

阿木說：「喏，油就在那!」順手ㄧ指爐子右前方白色罐子，遠在天邊近在眼前 這小子是瞎了嗎? 又不是第一次煮飯，怎會不知道油放哪? 而且妹妹也該知道，昨晚我才告訴過她，不然再不濟，奶油也可以用啊! (男人不喜問路, 原來從小就可以看出症頭?)(誤)。

阿木無法控制內心挫敗的感覺，鍋鏟一扔, 跑回去房間坐在地上 流淚反省….. 幾分鐘後，兒子敲門：「阿木, 請問托盤在哪?」之後女兒也弄好她的食物，兩人端著早餐進來。

女兒零失誤，相當好吃 (左盤)，吐司香脆可口，兒子的歐姆蛋變成炒蛋 (右盤)，味道其實不錯，鹹度也剛好，只是要等妹妹準備好，所以放涼了有點可惜。

看在「誠意呷水甜」的份上，阿木終於網開一面，破涕為笑，本劇自此從悲劇轉為喜劇。

(完)

小火焰，
寫於風城
5-9-2015